走到哪里,贡献到哪里归国学子李茜漫谈音乐

近几年,越来越多音乐治疗专业的学子远赴海外深造,学成归国后,为国内行业的建设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李茜便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

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李茜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拿到自己的音乐治疗硕士学位。毕业回国后,她在国内不同领域开展音乐治疗服务,为无数人带来莫大的帮助。

治愈音乐坊有幸对她进行专访,邀请她来分享音乐治疗在青少年领域的应用,同时通过她在海外的见闻,为我们介绍音乐治疗在国外的发展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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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为什么音乐治疗对于青少年有独特的作用?

A:我们看到青少年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塞着耳机,很多家长抱怨孩子一直在玩游戏、听音乐,很少与自己交流。但在音乐治疗师看来,青少年在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的那些事物,与当下的心理和生理成长有着密切关系。

从儿童时期的听从指令、学习规则到成年后的自我实现,青少年则是夹在其中一段“有冲突色彩的“青春期“。在这个阶段,他们需要探索自我、发展自我,并平衡好外界对他们的期望,设定的规则与框架。青少年们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并尝试着找到这种平衡感,但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会因为种种原因,让自己感受到更多的冲突和矛盾,自我也有可能会变得更加的敏感和防御,而这,也为很多成年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无论是面对自我还是外界,找到让自己舒服的平衡点都是一项复杂且不容易的工作。对于青少年而言更是如此。他们需要更多的被支持和被引领着去了解“我是谁?我想要什么”?

对于青少年时期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且自然的发展,如果在此阶段没有很好的发展的话,就会容易形成当下很流行的“巨婴”状态。这类型的人身体长大了,但心理状态仍然停留幼儿状态,没有责任感,极其不成熟。

他们在成年后,会更多向外部寻求方向和建议,受挫后总是把责任怪在给建议的人身上,而很难考虑到自己的原因。并且由于长期对自我的困顿,可能一辈子都在别人的指挥下浑噩的生活着。无法绽放自我生命的色彩。

因此,在青少年阶段,外界需要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并鼓励他们勇敢的表达自己,包括那些让自己矛盾的,迷惑的,甚至羞愧面对的问题,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获得理解和支持,也才能让外界允许和支持他们在这个矛盾的状态中蹒跚地度过。

我们发现,青少年对音乐的喜好和聆听音乐的频率远远超过其他年龄群体,他们会觉得音乐最懂自己,最能引发共鸣,也常常无意识地用音乐来传递和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态度。因此在音乐治疗中,治疗师可以通过音乐与青少年建立一种自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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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可否为我们分享一个具体案例?

A:我曾经帮助过一个16岁的患白血病男孩Y,在他即将手术前1小时为他进行了以缓解术前紧张情绪,降低术中疼痛为目标的音乐治疗干预。他已经接受过多次化疗,进过2次ICU。医生跟我说,这个孩子很难沟通,入院几个月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家长和他之间也交流也少。

那天,我来到他面前,他很瘦,很虚弱,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眼睛盯着天花板,医院的白床单包裹着,显得更加苍白和无力。

我的到来只是让他斜眼看了我一下,似乎没有任何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他可以说,但都是非常小声,回答也是非常简单。

直到……

问他,你平时喜欢音乐吗?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音乐。”他说。

“那你平时喜欢什么呢?”

“动漫。”他顿了一下,“动漫音乐算吗?”

“当然算呀!”

音乐打开了一个话匣子,他开始跟我分享更多喜欢的事物。

我接着问,动漫中的哪些元素打动了你。

他说喜欢日本动漫,感觉很唯美,很温柔。里面的故事也都挺有深度的。

“你看过这么多动漫中,印象最深刻的,或者最喜欢、最令人感动的作品是哪部?”

他跟我说了一部动漫,在这部作品里,主人公是一个踏踏实实,一步步努力朝着目标前进的人,身边除了自己就只有一只小动物陪伴,这只小动物一直陪伴着,与他一起度过困境,一起经历喜怒哀乐。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温暖和理解,这就够了。而这种温暖陪伴和理解也是Y此时所需要的。

我接着问他,喜不喜欢这部动漫的音乐。

他说很喜欢,并主动开始拿出手机播放这首音乐。

于是,我们一边播放着音乐,一边拿起小乐器,一起聆听,一起演奏。

很快,他要开始做腰部穿刺手术了,长长的针管,需要插进腰部,通往脊髓。以往做这样的手术时,他总是很沉默,也不需要家人陪伴。而这次,我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音乐中进行这个手术。

他看着我,说愿意。

当时,在我们身边的医生和护士都非常惊讶。要知道,这个孩子原先几乎不怎么说话,而现在在进门时听他说的滔滔不绝,现在又希望在音乐中进行手术。

在接下来的手术中我们就不断的在聆听那首动漫音乐,感受着音乐以及音乐传递出的温暖与柔和。术中因为不能说话,因此我们只是不断的聆听音乐以及我引导他回忆刚才讨论到的动漫中让他最喜欢的场景,尽管他没说什么,但从手术中,原本一向漠然的脸,随着音乐的加入,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表情,甚至是笑容。手术结束后,Y需要平躺6个小时不能动,等到我结束了工作再来看望他时,发现他仍然在听刚才的那首音乐,他看到我进来,朝我咧嘴一笑,我没有打扰他,我想我在这短短的一次术前干预中,他已经学会了用音乐这个媒介,去满足自己的一些需求。

在工作的这个病区,有很多青少年,每次问他们做手术的感觉,他们多是回答我,没什么感觉,没什么害怕的。然后又低下头开始不停的滑动手机里的游戏。但在音乐治疗干预下,我们发现几乎90%的孩子在参与完音乐治疗后,都希望治疗师和音乐能陪伴进手术室。

是的。在我工作的这个病区里,很多孩子,尤其是青少年,在术前都是一副铆足力气,表现出很“勇敢,不在乎“,家属和医护也都很赞许这样的“勇敢”,但又有多少人了解,这些用力表现出的坚强和勇敢,已经让孩子肌肉紧张到,针都很难插进去。那些让少年们难以面对的“害怕,脆弱,无助“,只有找到了合适的媒介,才能让他们更自在的面对和表达,也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期度过的更加健康和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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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您与音乐治疗是如何结缘的呢?

A:我在4岁左右开始学钢琴,学琴的过程非常辛苦,要求也很苛刻。到了小学,力度进一步加大。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别的小朋友可以玩耍,我却还得继续练琴,常常一练就到晚上12点甚至1点,而第二天还必须6点半起床上学。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小学5年级,当我把所有等级考完才告一段落,然而接下来文化课的负担又要开始加重了。

后来在青春期,常常有很多事情或情绪不知道如何表达,有时候感到压力大或者仅仅是累了,我就会弹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音乐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从一种强迫性的学习,到成为一种极大的帮助。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给我忠诚贴心的陪伴。

高考时,我陆续去很多城市准备艺考,考试前我们会找一些专业老师上课,但艺术类的老师要求非常严格,仿佛又让我回到了痛苦的小学学琴时期。于是,我跟父母说,自己不打算成为钢琴家。而我其实真正的兴趣是心理学和传媒。正巧那时得知,中央音乐学院有一个音乐治疗专业,把音乐和心理学结合在一起。我听完后觉得很有意思,便开始去了解。后来,高天老师告诉我,音乐治疗这个行业是为那些有特殊需要的人群服务的,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却能为很多走投无路的人带来帮助和希望。我觉得很好,于是踏上这条路,一直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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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您后来去了澳大利亚留学,可否为我们分享一下当地的音乐治疗发展现状?

A:澳大利亚的音乐治疗发展得非常好。

首先,澳大利亚是一个非常多元而包容的国家,并且在多元中保持着非常好的平衡。在澳大利亚,无论你是医生律师老师,还是理发师面包师,都会得到尊重,音乐治疗师也不例外。

其次,国外对心理健康非常重视,而音乐治疗与普通的心理咨询又不太一样,不仅提供一对一的个体服务,还能提供团体服务。因此,音乐治疗师在澳大利亚还可以承接诸如养老院之类的团体性服务,即使不深入,也能为大家带来生活质量的改善。

实际上,澳大利亚的医疗情况与国内有很大的不同,一般本地人医院跑,这是因为当地的社区建设非常成熟,好的资源分散到各个社区,为更多人带去福利。在澳大利亚,医院医院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因医院相结合,基本上可以满足基础医疗的需要。

澳大利亚是音乐治疗师非常好的滋养地,我发现这里的治疗师有一个特点,除了全职工作外,很多治疗师会热衷于在不同的机构做兼职性工作。我觉得这也与澳大利亚整个音乐治疗的培训理念相契合,即推崇多元化和开放性。只要治疗师们有扎实的治疗基础和开放的思路,职业方向是多元的。

对于音乐治疗职业发展来说,我觉得不仅要了解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同时能够灵活适应社会的需求才是更关键的。如此的话,我们能服务和工作的内容和面将会更加开阔。澳洲的培养思路也是希望人才能有极大的适应力,适应不同文化,不同国家,不同人群,适应社会的需求,而非与之隔离。

我所在的墨尔本大学是一所影响力非常大的名校,墨尔本大学的理念是培养世界的领导者,希望每个学子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都能为这个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能够让这个世界变成更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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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澳大利亚是否重视对音乐治疗的科研?

A:在国外,音乐治疗整体的科研是非常成熟的。毕竟音乐治疗首先是一种“治疗”手段,既然是治疗,就需要有理论,最先进的实证支持。因此治疗的前后变化,目标的进展情况都需要有统计,也有数据的收集。

在澳洲,医院还是在学校,或是社区工作的治疗师,大多都会继续进行科研。墨大是一所研究性大学,非常重视科研能力,老师们的科研能力也都很强,都是临床和科研齐头并进,这样也为教学带来更丰富的内容。

此外在我接触到的很多老师,哪怕已经是一些元老级的治疗师们,依旧热衷于去一些机构做项目开发,或者新技术的开展。在这类工作中,科研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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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据您的了解,还有哪些国家的音乐治疗发展得比较好?

A:音乐治疗发展地比较好的地方主要集中在美国、澳大利亚、欧洲等地。

美国是音乐治疗的发源地,开设音乐治疗专业的学校也最多,还有统一的美国音乐治疗协会,澳大利亚的学校比较少,但是也有统一的体系和协会。欧洲地小国家多,好像没有一个统一的行业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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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为了更好地发展这个行业,您觉得国外有哪些宝贵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A:国外音乐治疗行业相对已经成熟,值得借鉴的地方有很多,我简单分享两个国内亟需改变的方面: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音乐治疗协会。

现在各种协会有很多,但没有一个大家共同认可的协会,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行业标准。这会带来很多问题,例如很难保证治疗师的素质和质量,对大众来说,也很难清晰的了解这个行业。当然现在越来越多专业的音乐治疗师不仅在做本职工作,也积极的投入到为大众介绍音乐治疗的工作中,因此音疗也在被更多的其他行业的人认识。但我想我们还是很需要这样一个统一的行业协会,来更加明确我们的职业性。

第二,国外的人才培养体系和治疗师注册体系也是我们需要学习的。

音乐治疗师一定要经过专业学习,它还是一种“治疗”,理论上讲,跟医生的性质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和足够时长的临床实践,那么不应该称自己为音乐治疗师。此外,由于音乐治疗师是需要与人的情感、内在负性体验进行大量接触的职业,因此也需要有督导和自己的治疗。

在美国和澳洲,即便拿到音乐治疗师的资格认证,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还需要不断地更新和打磨,必须定期进行学习,累计学分,如果在一定年限没有达到学分要求的话,那么职业资格证会被协会收回。而在国内,也需要这样严格的注册体系。

音乐治疗能为我们提供的实在太多,它不仅让传统治疗如虎添翼,也给许多挣扎在生理和心理痛苦的人雪中送炭。虽然音乐治疗在国内尚未燎原,但是我们相信,在这些音乐治疗师的努力下,它的风靡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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