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联手上演贪腐戏
作者：任捷
——长沙市雨花经开区党工委原书记杜旭辉兄弟腐败实录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说的是只要兄弟一条心，就会无坚不摧。然而，湖南省长沙市雨花经济开发区党工委原书记杜旭辉却扭曲了这句话的意义。 他与胞弟杜旭杰二人一唱一和，玩弄“欲擒故纵”的把戏，收受巨额贿赂，最终双双落入法网。年11月27日，随着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落槌，杜旭辉、杜旭杰分别获刑十年和三年。
先抑后扬，恩威并施
年出生的杜旭辉，23岁时从长沙市职业大学法律班毕业后，就一脚跨进了检察院的大门。从书记员干到副科级检察员，他参与或直接经办过不少职务犯罪案件。这段非同寻常的经历，使得杜旭辉比其他人熟谙法律，并且更懂得如何打“擦边球”。 年前后，能写会说的杜旭辉被雨花区委选调到了区委办做综合文稿工作。搞文字工作比较清苦，但很能锤炼人。他加班加点写出了不少精彩的文稿，也提升了他的思维能力。辛辛苦苦干了三年，他从原来的科员逐步提拔为副科级到正科职，成为区管领导干部。年5月，时年36岁的杜旭辉出任雨花区洞井镇党委书记，成为一方地界上说了算的“老大”。 年下半年，雨花区为推动城市化建设，决定在洞井镇搞一个大型安居项目。消息传出后，各路开发商纷纷托人情、找关系，争抢这个大项目。 晨天房屋开发公司的老总时强，为参与经济适用房项目多次想找杜旭辉面谈，均吃了闭门羹。当年10月下旬的周末，时强在饭桌上听人说起杜旭辉很在意其弟弟杜旭杰，遂辗转托人联系了杜旭杰，在一处僻静的私人会所设下了饭局。其时，杜旭杰已在社会闯荡数年，捣腾过三四个行当的生意，都没干出什么名堂。自从哥哥杜旭辉做了一方“老大”后，做弟弟的杜旭杰也正在伺机谋求个人发展，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平台。听说房地产的老板做东请客，杜旭杰一口答应。 为了摆好这场宴席的排场，时强托会所老板空运了澳洲龙虾，还上了法国鹅肝，并请了在当地有实力的朋友作陪，杜旭杰被安排在主座，他感到特别有面子。几轮推杯换盏后，时强凑近杜旭杰的耳朵说，只需安排与杜书记见面，一旦拿下项目，另有重金酬谢。杜旭杰当即大包大揽说：“没得事，我哥肯定会给面子。” 年9月上旬的周末，杜旭杰把时强引到了哥哥的门上，杜旭辉不冷不热地接待了他们。他看了看时强递上的资料，微微颔首说：“嗯，公司的资质和实力还说得过去。”时强认为这事露出了门缝，不由心喜，说公司看中了鄱阳的一块亩土地，可以为经济适用房建设出力。杜旭辉立刻正襟危坐打起了官腔：“争夺这个项目的有五六个公司，选哪家要集体讨论通过。”时强觍着脸说：“杜书记是一把手，最终还得您定夺。”并晃了晃两个指头：“我是知恩图报的人，事成后给您提两个点。”杜旭辉当即愤然作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出去！”随后将时强带来的礼物扔出了门外。 初次相见，就碰了一鼻子灰，时强耷拉着脑袋从杜府出来，闷闷不乐。杜旭杰送了时强一段路，不停安慰道：“时老板，请放心，我会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的。”杜旭杰折返后，怪哥哥不给做弟弟的面子。杜旭辉说：“工程掮客也是你干得来的，赶紧找点正经事做。”他还告诉弟弟，正在规划的安居项目工程浩大，按照初步预算，投资总额好几个亿，两个点的提成少说也有四五百万。搞得不好，就是烫手的山芋，对方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犯不着冒这个险。杜旭杰顶回道：“人无横财不富，我现在还没找到挣钱的门道，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杜旭辉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脑袋：“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一点规则也不懂，我这是先给他下马威，假如以后真给了项目，对方也不敢不兑现。”他让杜旭杰与时强继续保持联络。杜旭杰连连点头夸哥哥处事“老到”。 一个月后，时强从杜旭杰口中得到消息，洞井镇要与晨天公司正式洽谈项目。杜旭杰说：“不是我跟哥哥软磨硬泡，你的公司不可能有机会的。”时强信誓旦旦地保证：“饮水思源，请放心，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们俩兄弟。”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经过数轮洽谈，晨天公司在鄱阳小区终于获得了开发经济适用房项目的资格。杜旭辉也开始与时强正面接触。因初次见面的阴影，时强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年1月，在杜旭辉的协调下，初步完成了项目的选址和供地后，杜旭辉在时强的办公室看规划草图，公司秘书为杜旭辉添加茶水，不小心翻掉了茶杯，把图纸弄湿了，水还洒到杜旭辉的身上。时强见状，朝秘书吼了起来：“蠢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杜旭辉摆摆手温和地说：“时总，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时强感到意外，觉得杜书记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从项目的选址、供地、规划调整到拆迁，杜旭辉几乎一直在跟进。年3月，拆迁工作队刚刚进场，就遇到了难啃的骨头。业主的态度十分恶劣，扬言必须直接与拆迁负责人对话。时强上了门，业主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遭到拒绝后，对方直接朝时强开骂并欲动手。杜旭辉闻讯火速赶来，与业主周旋到深夜，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对方说通了，当场签下搬迁协议。时强对杜书记既佩服又感激，趁着送杜书记回去休息的空隙，他表示要先兑现部分提成。杜旭辉顾左右而言他，说弟弟现在还没有工作做呢。时强心领神会，通知杜旭杰第二天来上班。 接到时强的通知，杜旭杰不解地问哥哥：“时总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开一份工资就把我打发了？”杜旭辉笑了笑说：“名不正言不顺，你去上班就是了。” 一个星期后，经杜旭辉授意，杜旭杰与时强签订了协议。双方约定，杜旭杰在晨天公司挂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帮忙搞鄱阳小区项目的拆迁工作，每月固定工资1万元。另外，时强还与杜旭杰签订了一份项目合作协议，以劳务报酬形式支付万元（含税费），由杜旭杰收取。杜旭杰这才恍然大悟，哥哥不愧是法律科班出身，以副总职务的身份和合作协议的方式拿钱，看来可以巧妙规避法律风险。 杜旭杰挂了副总的虚名不久，时强又收到一份大礼。在杜旭辉的支持和协调下，晨天公司额外获得调规用地多亩，这样，该公司总共获得亩土地，专门用来开发鄱阳小区经适房项目。时强激动地向杜旭辉和杜旭杰表示，万元在鄱阳小区项目拆迁结束时即刻支付。 年春节期间，杜旭辉、杜旭杰两个家庭聚会，兄弟二人促膝谈心，他们商定时强的万元到位后，万元归杜旭辉所有，万元归杜旭杰所有。但是，一年后，拆迁工作已基本完成，晨天公司的现金流却出了问题，时强再三向杜旭杰打招呼，要求“缓缓”。杜旭杰气得大骂时强过河拆桥，杜旭辉却淡定地说：“他有资产在，我们不必着急。” 时强拿鄱阳小区的房款、门面款抵扣了好处费后，尚有万元没有支付，杜旭杰非常不满。年年初，经杜旭辉打电话催促，时强通知公司会计以支票转账方式付给杜旭杰万元。从年至年，扣除杜旭杰应得的工资和奖金，兄弟二人通过房款和门面款抵扣以及借支现金、支票转账等方式，实际收到时强承诺的税后感谢费共计.9万元。 年7月初，杜旭辉被提拔为湖南环保科技产业园管委会书记。上任不久，杜旭杰准备将新买的雨花区别墅进行装修前改造，他找杜旭辉出面，安排想在园区做业务的土建老板出工，于是，杜旭辉打电话给建筑承包商周勤说：“你派个施工队进场，事后结账。”周勤正在请托杜旭辉帮忙介绍工程，当即答应说没有问题，立即组织队伍进场帮杜旭杰改建别墅，花去人工和材料费8.3万元，事后兄弟二人谁也不提费用的事。而周勤原指望承揽的工程却被别人摘了桃子。 在产业园管委会任上，经杜旭辉批准，与章平投资的公司签订了亩土地的转让协议，以每亩55万元的价格供地。作为利益交换，杜旭辉向章平提出在某小区购买一个门面，二人商定以45万元人民币包干价（包括门面款及购买该门面的所有税费）将门面出售给杜旭辉。该门面按8年长沙市房地产测绘队预测建筑面积为92.77平方米，当时销售价为每平方米元，优惠折扣价为每平方米元，按折扣价购买需要总价款87万元。杜旭辉安排其亲戚出面以他人的名义与章平的公司办理了购房手续。为感谢杜旭辉的帮助，购买该门面所需款项及税费差额共计29.8万元，章平从其公司借支现金补齐。 但是，杜旭辉似乎并没有太领情。不久章平又来到杜旭辉办公室，献上著名国画大师王憨山的两幅画，委婉地表示要“请杜书记掌掌眼”。杜旭辉笑纳后请人估了值，觉得与章平得到优惠相比，回报率较低。打“那两幅画的价值，你说得有点虚高哦！”章平忙不迭又在网上拍了一幅牡丹图，再次请杜旭辉“鉴赏”。杜旭辉笑逐颜开：“啧啧，这是国家一级美术师曹明求的手笔，我喜欢。”案发后经估值，章平所送的3幅画共计价值37.6万元。此外，杜旭辉还收受另两人共计价值14.6万元的贿赂。
肆意妄为，滥用职权
年4月，经过上级批准，产业园管委会更名为长沙市雨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杜旭辉原地转任党工委书记，升格为正县级领导干部，并进了雨花区委常委领导班子。 随着职位的升迁，杜旭辉弄权更加肆意任性。他违反机构编制规定，在未经上级机关审批核准的情况下，主持召开办公会，擅自成立金融工作办公室，并决定由办公室主任兼任金融工作办公室主任，另任命副主任1名、工作人员2名。如此任性用权，对杜旭辉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根据长沙市编委核定，杜旭辉长期以园区办公会代替党工委会议，违规决定组织人事问题，超职数提拔正科级领导干部1名，超职数聘任参照正、副科级干部待遇的中层正职、副职9名，其中不乏其亲信、亲友和特定关系人。 不仅如此，杜旭辉还擅自设置收费项目，向企业收取巨额费用。根据有关规定，长沙市城市建筑垃圾渣土开挖、运输需经过行政许可，市渣土管理处为全市渣土管理行政许可及收费部门。杜旭辉却偏要自成一统，搞“体外循环”。年至年8月，经他批准，雨花经济开发区（含更名前的园区）违规对渣土实行单独管理并收取建筑垃圾处置服务费。为落实好他的“决策”行为，杜旭辉亲自督战，要求园区城管办执法中队加大对渣土处置的监管和执法力度，已在长沙市渣土管理处办理许可证的运输车辆，由园区城管中队和园区建设局呈报其审批，如只是路过园区，其重点对运输时间、运输路线和收取多少费用进行审批；如要在园区卸土，他还要对“卸土区域和卸土方量”进行审批，并根据卸土方量收取一定的卸土费、清洁费、卫生费、押金等费用。 年以后，园区的建设项目逐渐增多，但不管是否在长沙市渣土管理处办理相关渣土处置的行政许可手续和是否缴纳了相关费用，都要对渣土外运处置的“运输时间、运输路线、卸土地点、卸土方量、收费额度”进行重点管理和控制，在渣土管理和审批方面，由杜旭辉负责全面和最终的审批和审核。对于园区内的建设项目，如果在动工前没有按照园区的规定呈报渣土管理和处置的报告，并经杜旭辉审核同意和缴纳相关费用，是不允许开工的。 正是由于杜旭辉滥用职权、利用职务便利干扰正常的渣土执法管理工作，致使部分已经在长沙市渣土管理处办理行政许可手续和交费的过境园区渣土车辆二次交费，同时致使长沙市渣土管理处数年来未能正常收取园区内项目单位的城市建筑垃圾处置服务费，给国家、集体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达.41万元。 年6月，杜旭辉因滥用职权行为被组织调查。在接受组织审查初期，杜旭辉不仅不反省悔过，反而认为是组织故意挑“刺”，跟他过不去。在他的“导演”下，上演了一场“全家总动员”、集体对抗组织审查的“戏码”。他多次与杜旭杰和行贿人串供，还隐藏、销毁证据，转移、隐匿财产等。但在事实和证据面前，他很快耷拉下了往常自傲的脑袋。 长沙市岳麓区人民法院审理认为，杜旭辉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单独或伙同杜旭杰，利用杜旭辉职务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均已构成受贿罪；杜旭辉滥用职权，致使公共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其行为已构成滥用职权罪，且情节特别严重。在共同受贿犯罪过程中，杜旭辉起主要作用，系主犯；杜旭杰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可以减轻处罚。 年3月，岳麓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杜旭辉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杜旭杰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对扣押在案的曹明求、王憨山的字画三幅等予以没收。继续追缴被告人杜旭辉、杜旭杰共同受贿的违法所得万余元；追缴杜旭辉单独受贿的违法所得37万余元，上缴国库。 杜旭辉、杜旭杰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年11月27日，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杜旭辉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犯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杜旭杰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万元。 杜旭辉在接受调查后，经过组织教育，曾在忏悔书中这样剖析自己的腐败根由：“把谋事的目的当成了谋身，干事的目的是为了升迁，这个大方向发生了根本性问题。”“汲汲于个人名利得失，把党员领导干部应该具备的党性追求，视为搞形式主义、假大空;把党员领导干部的理想信念，作为空洞说教忘在脑后。” 值得警醒的是，杜旭辉自诩为法律专业科班出身的“聪明人”，他也曾经是执法者，却没有守住遵纪守法的做人为官底线，处心积虑打纪律和法律的擦边球。他自以为让弟弟挂名利益关联方的职务，收受巨额贿赂就可以逃避追究，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随着依法治国和反腐败制度体系的不断完善，打擦边球钻法律空子的伎俩最终必然是作茧自缚。 （文中除杜旭辉、杜旭杰外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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