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澳大利亚大火的几个真相
探访林火过后的村庄。新华社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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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梦影
编辑
陈卓
澳大利亚还在燃烧。
火在澳大利亚并不算大新闻。有记录在案的此前年,南半球的春夏之际,澳大利亚居民都会迎来山火季。
可是,这一季的山火已经蔓延成了一场灾难。截至1月10日,大火燃烧了4个月,肆虐过1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差不多有15个半北京或个纽约那么大。NASA的卫星照片里,整个澳洲大陆的几乎三分之一被浓白的烟雾覆盖。
浓烟之下,间房屋坍塌成废墟,27个人火海丧生,其中有3名消防员。悉尼大学发布的报告显示,澳大利亚全国有10亿动物被大火波及。曾经的生活化为焦灰,被强烈的气流卷入高空,一些飘向了邻国新西兰,一些则抵达了公裡外的南美州上空。澳洲著名的维多利亚阿尔卑斯山雪顶有些发黄。
年9月,第一批森林火情发生,少有人看见火光,一些本地人在社交网络上感叹这年山火季来得好像有点早。他们不知道,精密的地球系统已经运转多时,影响澳大利亚山火的气象事件也关联着年中国长江流域的大旱和非洲南部的洪涝。
不出两个月,悉尼将会陷入颜色越来越黄的雾霾,遮天盖日的颗粒物来自焚烧的山林;在新南威尔士、昆士兰和更多地区,人与火发生着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的惊险战斗;而这场战斗代表的角力自千年前就已经开启,如今可能正期待着破局之时。
火场太大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目前,在澳大利亚有多名消防员昼夜工作。这其中包括来自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的增援——他们在抵达澳大利亚机场时无一例外获得了人们的鼓掌欢呼。1月4日,名预备役士兵受遣灭火。
这是一场已经持续了4个月的战斗,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在他们对面,数条火龙仍沿着澳大利亚东南沿海蔓延,桉树顶上暗红色的天空在深夜依然明亮,不时传来巨响。火焰的巨大能量释放到大气之中,创造了新的小气候系统:雷暴、大风和高速旋转直冲天空的火积云。1月11日,三股野火冲下雪山,在速度为90千米/小时的大风推动下,汇成一片超级大火(megablaze),吞噬面积超过平方千米,比重庆市主城区还要大。
一位消防员被烧着的树木击倒身亡,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另一位消防员牺牲在40吨的消防卡车里,卡车被火积云掀翻了。消防员奥德怀尔的葬礼于1月5日举行。他1岁7个月的女儿还不太懂什么是死亡,在棺椁边玩耍。小姑娘戴着父亲的白色消防帽,扣住了大半张小脸。
奥德怀尔是志愿消防员。数年来,志愿消防员一直是澳大利亚消防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有男有女,有其他的工作获得收入。在过去的10年里,澳大利亚志愿消防员的总数减少了1.8万人。研究报告显示,这与澳大利亚的经济下行有关。
志愿消防员的工资极低。直到年12月28日,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斯才终于松口,同意对他们进行经济补偿,前提是他们受召打火10天以上。
如今,正是这些人要去面对那个莫测的对手。”森林消防与城市消防完全不同。举个例子,城市里,一栋楼着火,很难烧到别处去;而在森林里,一场火可以连烧几座山。”中国国家应急管理部森林消防局三级指挥长陈维奇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恐怕只有森林消防员才最能理解森林消防员——离火源还有二百米,热浪就先扑了过来。热浪是有声音的,夜里听起来像过火车。被扑灭的火场有可能复燃,因为烧毁的树木也是燃料。风向的突然改变可能导致大火出其不意的围攻,有消防员就因此而牺牲。陈维奇回忆,有时他们在森林里走着,会有数点小火球朝人飞——那是富含油脂的、燃烧着的松果。有人说,像“鬼火来了”。
他们需要借助自然的力量来对抗自然。“以火攻火”,点燃火圈,将山火困在里面。掐住火龙燃烧最猛的地方攻击,“打蛇打七寸”。
陈维奇介绍,森林消防员们一般会在清晨打火,那时气温低,火也“温顺”。他们需要对山头和风向进行勘查,预判未来的走向。不能着急,否则“上多少人,坏多少人”。有时,他们要顺着养蜂人的小道,“骑着山脊”上山,一弯腰,对讲机就坠落深谷。他们要去的地方,装备强悍履带的消防车也无法深入。选择这样的路线出于经验,能翻过最猛烈的“上山火”,还可以观察远方林场的火情。
据他介绍,即使那些参与过几十场森林火灾扑救的指挥员,也不敢说会对下一场有把握。因为,“没有一场火是相同的”。
东北林业大学林学院孙龙院长专注于研究林火生态,观察气象条件、可燃物条件、地形条件如何影响火的行为。这些因素互相影响,动态变化。他需要在实验室中模拟不同的场景。
他试图建立起全国可燃物的数据库。落叶松,樟子松,红桦,白杨……树种不同油脂含量和干燥程度不同,种皮和形态不同,燃烧时的反应就不同。澳大利亚的树木中,桉树属(Eucalyptus)占主导。它含有丰富的挥发性油和蜡质物质,比其它植物更易燃烧。
当林火发展到一定程度,异常火行为就会发生。比如飞火。火场中心燃烧消耗空气中的氧,一定会产生旋风和乱流。乱流将燃烧的颗粒推出来,能飞到几十公里外。
在我国,山火以预防为主。陈维奇说,全国各地的战友们在每年山火季到来之前就出发了。他们会来到有潜在着火风险的区域附近驻扎,方便及时反应。“打早,打小,打了”。
“火场太大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人类真的很渺小。”孙龙担心,澳大利亚山火到了如今的地步,完全熄灭可能只有“靠天了”。
学会与野火共存
“森林火灾的复杂,在于能量。”孙龙说。
燃烧是一个能量消耗又释放的过程。这个过程里包含着复杂的化学变化和能量动力学,牵动着莫测的火行为。大火烈烈的森林,林冠、枝干和枯叶释放着不同的热。热辐射向外发散,树木尚未被火波及就已经被烤干。能量释放到大气中去,将形成火积云、大风和种种骇人的小型天气系统。
而能量的来源,是森林。树木、灌从、鸟兽化为乌有,火继承了它们生命的力量。一位澳大利亚学者计算得出,一场森林大火所释放的能量其级别远远大于一个百万吨级的原子弹所释放的能量。
孙龙有时会提醒别人:火也是生态因子,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如大兴安岭北部,深入那里的原始树林,会感到脚下软绵绵的。太冷,每年凋落物的数量非常大,但分解速度非常低,都积聚在表面。火来了,像个清洁工,将这些积聚的有机质迅速分解,让它们进入泥土,成为养分,滋养新的森林。
大火过后,树苗又开始萌发,“又是新的轮回”。自然有时迸发出惊人的恢复能力。美国黄石公园山火后,从焦土中破芽,自然演替的新树林比人造林的表现还要好。
“可能受这种思路指导,美国、加拿大等国家的防火策略中,保护生命比扑灭火灾的任务优先级高。”孙龙说。
一位加拿大科学家在论文中提出:同为自然灾难,遭遇地震、洪水或龙卷风时,人们更强调适应,有必要时撤离。但提起火灾,我们的主要目标却是与它战斗。那篇论文的题目是《学会与野火共存》。
在澳大利亚,森林防火的重要一步是计划火烧。每年山火季,提前将一些区域老树和灌草烧掉,减少可燃物,增加未来林火的可控性。生活在澳大利亚的华裔安妮(化名)早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计划火烧时,悉尼市郊会弥漫一种“烧麦秸杆的气味”。
安妮告诉记者,自山火级别11月份提高以来,她就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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