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浪漫似少年少年之光

1

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到小镇上学。那里真是一个精彩的世界。我记得当时的班主任叫杨坤，他脸皮包骨，眼睛深陷，一看就是那种心理阴暗凶狠的人。或许他有他的苦无处宣泄，所以用拒绝和桀骜的态度来保护自己。他年轻时左腿受伤，落下后遗症，走路时身子左右摇摆，颤悠悠就像东北二人转里的丑角赵四，使人忍俊不禁，私下小伙伴们都嬉皮笑脸地喊他杨瘸子。杨老师的身体蜿蜒崎岖，这让他的心理发生逆转。他的特长是把小伙们纠集到讲台前背诵课文，不会的或是结结巴巴的小伙伴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班中活宝吴四龙受体罚最多，不过他一点也不懊恼和灰心丧气，每次杨老师扭他眼皮的时候，他都哈哈大笑。

我算幸运，没受过杨老师的铁砂掌之苦。小学二年级时我吃到不干净的东西，背后和大腿生疮开了两刀，从小我深受假药之苦，打的麻药针都是什么东东，丝毫没用，割的两刀肉，疼的我撕心裂肺。医院充满深深的恐惧和不信任。休学半年，落下不少功课，又刚到小镇上学，所以很恐慌，于是我拼命学习，把荒废的和未学的功课都暗自学一遍，所以一直到小学毕业我每门功课都是优。功课好，喜欢唱歌，还会翻跟头和恶作剧。小伙伴们都乐意和我玩耍。

当时班上有个叫许慧丽的小同学，是语文课代表特爱表现，什么事都和我对着干，捉弄我。有一次她翻我书包，把我的武功秘籍螳螂拳谱拿出来和她的好朋友刘敏一起研究招式，她们两人站在讲台前，弯着腰缩着手，摇头晃脑，就像澳洲龙虾一样。对她俩的滑稽表演，我哈哈大笑嗤之以鼻。许慧丽见状，看我瞧不起她，特不服气，拉着我的上衣，死活要和我比武。结果被我一招神龙摆尾，踢到胳膊，疼得趴在桌子上哇哇哭起来，刘敏白了我一眼，说我下手不知轻重，以后再也不理我，走过去安慰许慧丽。我羞愧万分走到许慧丽旁边，脸红扑扑地向她道歉：“许慧丽，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放大招。”

许慧丽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我和刘敏以后再也不带棉发糖给你吃了。”

我赶紧说：“别，别这样，许慧丽。要不你打我几下，我不还手你看怎样？”

许慧丽喜出望外：“真的？你真不还手？”

我使劲点头。小丫头立马喜笑颜开，磨拳擦掌跃跃一试。

她抡抡胳膊加速马力向我肚子打来，我一侧身，她扑个空，径直撞上门板，身子又被弹回来，跌坐在地上。

“哇――。”许慧丽又大哭起来，“小石头你耍赖皮。以后真的再也不理你了。”一旁的刘敏也哭笑不得。

“我说不还手，可没说不能躲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这回坐在你身边不还手也不躲，你捶我几拳，可以了吧。”说罢把胳膊伸过去。

“一下，两下。”许慧丽笑嘻嘻捶我两下，“好了，不打你了。”

“都不敢和你成为好朋友了。你一打我看你乐的。”我一直乐个不停。

“我一点没用力气。”许慧丽委屈地说。

2

潘洪亮是班上公子哥，家里有钱，成绩一塌糊涂，他所有的功课都是我，许慧丽还有刘敏一手操刀。我们时常学着杨老师，扭着潘洪亮的耳朵说，你小南瓜都想什么呢。这题目我闭着眼睛都会，你怎么就不会呢？一有时间，我，潘洪亮，刘敏，还有许慧丽便结伴去小镇的后山捡玛瑙石。春天里蝴蝶飞舞，满山碧绿，那真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到小学毕业我整整捡了一麻袋各种各样的石头。可惜后来搬家的时候全弄丢了。

有一天中午，我们四人爬上荒废的电视塔，远远地看着小镇上人来人往，而他们看不见我们，感觉自己仿佛就像拥有魔法的精灵。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有吃不完的零食。那时功课一点不觉得辛苦，除了凶巴巴的杨老师，其他一切安好。

晚上我们四人在学校花园旁的空地借着月光一起跳皮筋，一起讨论学习的方法。累了就坐在花园台阶上晃着腿喝汽水，那时的友谊是如此美好，那时的月光是如此明亮清澈。

放学之后，回到粮食站。这里的孩子头儿小俊是个漂亮的男孩，比我高两年级，他家的小人书连环画有两大箱，他人不小气，他的玩具和零食从来不独享。没事的时候，我基本都在他家，葛阿姨人漂亮性格又爽朗，从小我就崇拜她，我和哥哥都在她家吃过饭，我吃得最多，暑假几乎天天去吃西瓜，葛阿姨从来没有不欢迎和给脸色，她喜欢我和小俊玩耍。我记得我和小俊闹过好几次别扭，最后都是小俊主动和好。小俊去当兵的时候，我送他一个本子和钢笔。那些对我好的人，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其实无论以后如何，哪怕不相往来，那些曾经的纯粹的友谊，都值得怀念。小俊的成长路上也遇到过困惑，我和其他小伙伴，怀着天真一起参与其中，还好没有酿成大错。粮食站的油塔，枣树，高高的围墙，都成了我们的乐园。

那时老爸开小吃部，他的不精明，泛善可陈。在小镇总得说来都是快乐的。我的不好习惯和恶作剧也受到过大人的惩罚。对一些人我也恨不起来了，恨死人有什么用？恨一个人，只要过得比他快乐坚强已足矣。有许许多多事你无法改变，比如你生在何处，将要遇见哪些人？你无法选择，也无力改变，不过无论如何，即使伤害再深，也不该成为自我沉沦的包袱，也许在智力不济无法释怀的时候，早年的阴影，可能像毒瘤一样侵占你的内心，但是当我们心智成熟以后，可以解析它的时候，就该挤掉脓包，刮骨疗伤，自我治愈。这世界你改变不了什么，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每天都发生着，但我们可以嘴角泛着笑意，把不堪击溃，对嚣张不屑一顾。抬起头做人。没有人可以打败你。

3

四年级的时候，班主任不再是杨老师，换成了一位严厉的女老师，她叫什么记不得了。她没给我留下什么特别印象，倒是数学老师冯老师像个慈祥的妈妈，淳淳诱导教我们算数，那时我是课代表，打过一次小报告，害得吴四龙被班主任批评一顿，现在想来万分惭愧。我猜刘敏一定是收到某种蛊惑，小小年纪的她，已经窥探成人世界的秘密。那是种好奇的困惑和热情。她比我小时候成熟太多。我朦胧对她有好感，可是看到她和高年级的男孩搂搂抱抱，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反感，仿佛受到某种奇耻大辱。在小学毕业之后，我跟随老爸到其他小镇上初中，某天傍晚去原来小镇初中看望许慧丽和她，晚上不小心脚踩到泥巴，弄得一手都是，我们说了许多话，说功课，同学，还有老师。许慧丽后来去上晚自习，只剩下我和刘敏在学校的高墙下，半天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她告诉我有个男生在追她，她准备接受那个男孩，我心里一阵惊慌，差点没有站稳，不过夜色掩饰了我的惆怅。我告诉她，我开始喜欢起音乐来，好像当晚我还唱了首周华健的歌曲给她听，她说很好听。那是一种纯洁不夹杂任何污秽的情愫，少年心之美。我妈我姐我哥都知道我为情所困，笑呵呵拿我开玩笑。刘敏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买过许多流星音乐书籍给我，可惜我不识谱无法弹唱，只好欣赏书中的明星图片，在初三的时候，一次我无意中说到刘敏，我姐听到后，一脸鄙夷地训斥我说，刘敏告诉石云峰，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至时今日我仍然记得我大姐的愤怒，嘲笑。这确实伤了我的心，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刘敏，也没有表白，也不懂得爱，我只是把她当作我荒芜人生里的洁白之花。刘敏有没有说过那么刻薄的话，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后来我妈对我说过几次刘敏的事，只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少年时的优美，善良，天真，纯粹；而是说话狂妄，刻薄，暴躁。我妈说刘敏在县城佳美超市上班，我妈说刘敏结婚了，他老公老是打她。好像我妈很喜欢刘敏似的，我可是记得她说过刘敏眼睛特丑的呢。唉……我安慰老妈，好啦，那都是小屁孩时候的友谊。

五年级的时候，我认识了马方方，他爸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曾是我哥的班主任。他儿子怎么努力，学习都赶不上我。有段时间我和马方方玩得很开心。他有个妹妹，叫傅倩倩，挺神气的一个小姑娘。在没上五年级时，听过马老师的各种传说，有人说他特牛，带的学生个个聪明绝顶，当然也有不好的传闻，说他强奸了小姨子。不过我比许多人都有发言权，我见过他的不怎么为人师表。

他有点变态是真的，我们班漂亮女生的脸都被他以爱之名扭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仍然鄙视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班上有个叫杨杨的小女孩，被他当着学生面，小脸被扭过多少次？心里猥琐卑鄙又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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